RAYRay

圣诞小甜饼

高三七班的山支大哥孟美岐把隔壁48中的校霸打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散布到了整个101高中。

郭颖是在上学的路上听说了这件事。她推着自行车，像往常一样到孟美岐家楼下等她一起上学，兜里还揣着刚煮好的鸡蛋和牛奶。

冬日清晨的空气吸入肺中，冷冽得让本来还有点瞌睡的郭颖顿时清醒起来。

单元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郭颖看清来人，本来随意靠在车上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

“叔叔好。”

眼前夹着公文包看起来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正是孟美岐的父亲。

孟父每天早上上班时都会在自家楼下见到这个女孩，久而久之就熟悉了，温和地冲她笑笑。

“这么早啊，那丫头还在楼上赖床呢，不然你上去找她吧。”

“不用了，我在底下等她就行了。叔叔您去上班吧。”

送走了孟父郭颖又重新靠回车上，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确定温度还好，又等了一会儿，单元门才再次被推开。

孟美岐顶着个熊猫眼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早啊小阿颖。”

郭颖见她果然又挂了彩，没好气地开口。

“你不是打赢了吗？怎么还青了只眼圈？”

郭颖心想今早这水煮蛋正好派上用场了，掏出来利落地开始剥皮。

“我当然赢了！这眼圈、是被我爸生气不小心揍得！”

郭颖想起刚刚孟父的一脸亲切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赶紧把手里剥好的蛋递过去。

孟美岐接过还冒着白气的水煮蛋刚要往嘴里塞就被拦下来。

“——哎，我让你滚滚眼睛！不是让你吃的！”

郭颖夺过去，亲自上手，语气虽然冲得很但是动作却是轻柔的。

“这个消肿会快点……你个女孩子家家不要总是打架。”

孟美岐闭着眼睛任由她托着自己的脸，剥了皮的鸡蛋在眼周滚来滚去，热乎乎的。

不知道她又哪里听来的土方子。

“谁叫48中那个沙雕男把你给绿了！”

听得郭颖有点尴尬，“我说你能不能不老提这件事？”

孟美岐虽然号称101高中扛把子，但亲自下场打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打架的原因除了眼前这个人也没别的了。

“谁叫你眼光那么差。”

孟美岐拨开郭颖的手，转身坐在郭颖自行车的后座上，鼓着脸不再跟她说话。

郭颖看她突然变了脸，无奈地把兜里剩下的牛奶丢到她怀里，转身骑上车载着孟美岐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孟美岐是高二的时候搬家搬到这里的。

刚转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就不幸迟到，当时被正在值班的风纪委员郭颖同学抓了个正着。

孟美岐初来乍到不知郭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规行矩止，见了她也不跑，展露出招牌笑容，洁白的牙齿差点晃瞎了郭颖的眼。

孟美岐大摇大摆地走过她身边，顺手勾起风纪委员的下巴，轻佻道。

“小学妹，行个方便呗。”

却没注意到这位纪律委员的面色已经黑了下来。郭颖用她的小眼睛上下扫视一番，阳光下金灿灿的长发披散着，衬得孟美岐的皮肤白嫩极了，眉眼间却透着股小女孩少有的英气，还有刚刚一晃而过的丹红的指甲。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扎眼了。

“头发，指甲。”

孟美岐不解，眨巴眨巴眼睛，“你是想问我这些在哪里做的吗？”

“……”

随后孟美岐就被提到教导处并在走廊罚站了一整天。

放了学又被班主任拎回去狠批一顿，当孟美岐挪着酸痛的小腿走出校门时，最后一班校车也绝尘而去。

开学第一天就是这副惨状，孟美岐正想着此仇不报非君子，准备一步步挪回家去的时候，就看到早上那个单眼皮的风纪委员骑着自行车缓缓地超过她，随后潇洒地一个甩尾稳稳当当地停在孟美岐面前。

“上来，我送你回去。”

孟美岐刚记下的仇还热乎着呢，冷哼一声没有动作。

郭颖见她这样也不生气，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难以相处，实际上脾气好的很。

可还是怪长得太拽加上做了风纪委员，导致郭颖在高中里根本没什么朋友。

郭颖适当放软了语气。

“我也不知道会害的你被罚站一天……对唔住啦，我明早也送你上学吧。”

孟美岐看她一脸诚恳，小腿不断传来的痛感提醒着她赶紧顺着台阶下了，表面上臭着张脸，但好歹还是坐上了车。

孟美岐一报地址郭颖发现两人竟然是邻居，一来二去也熟悉了起来。

孟美岐之后就借着怕迟到的理由天天蹭着郭颖的车去上学，作为交换郭颖在学校里得罪的人全交给孟美岐来摆平。



至于48中那个沙雕男。

呵。

孟美岐一开始就看不惯他。奈何郭颖经不住他死缠烂打的追求答应了和他交往。

气得孟美岐好几天没跟郭颖说话。

那小子说好要带着郭颖一起去骑摩托车，结果在孟美岐逃课出去玩的时候碰巧看到他竟然在跟别的女孩搂搂抱抱，暴脾气的孟美岐脱了书包直接就抡了过去。

打完人孟美岐索性去租了辆摩托车接郭颖放学。

停在校门口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冲着还推着自行车傻傻看着自己的小郭同学勾了勾手指。

“上来，山支学长带你兜风去！”

那是孟美岐第一次开摩托，但是比这更紧张的是郭颖紧紧环住自己腰的手。

心跳得比摩托上的转速表还要快。

虽然之后就被自己老爹揍了一顿，耍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孟美岐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的最后一排，同桌张紫宁正在埋头织着围巾。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班里又流行起织围巾来。

孟美岐记得前一阵子流行的还是十字绣，她向来对手工没什么兴趣，呆坐了一阵子又觉得无聊，凑过头去看她织围巾。

“你织这干嘛，想要自己去买一个咯。”

张紫宁面对这个“直男”也不想解释太多。

“圣诞节要到了呀，我想织一个送给我喜欢的人。”

孟美岐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

圣诞节啊——



高三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照例还有一个小时的晚自习，孟美岐为了赶着跟郭颖一起回家向来都是翘掉晚自习的。

熟练地从后门溜进郭颖的教室，孟美岐竟然看到郭颖也在娘唧唧地织着围巾。

夕阳映出她温柔的轮廓，灵活的手指不停穿梭着，时不时停下来挠挠额头上的绒毛，嘴巴微微撅着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孟美岐不自觉地嘴角挂上了笑意。

郭颖余光瞥到她来了，把手里的东西收进了书包，还没来得及让孟美岐看清款式。

“走吧。”



路上孟美岐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出口。

“你这围巾送给谁的啊？”

郭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听了她的话噗呲一声笑出声，“你听谁说的这个要送人？”

孟美岐想起张紫宁那句喜欢的人，一下子慌了起来，“就，看你们都在织……”

孟美岐才不会承认她刚刚不要脸地在想会不会是送给自己的。

“你猜对了。”

风中传来郭颖带着笑意的声音，孟美岐心顿时提了起来。

“是送给一个学长的。”



臭郭颖。

看着郭颖回家的背影，孟美岐站在自己门口狠狠地踢着一块小石子。

你说全校的小女孩都喜欢山支学长，为什么这个人就不喜欢自己呢。



山支学长就这么跟郭颖赌了气。

可另一个当事人并不知情。

第二天早晨郭颖推着车去等她，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孟美岐下来。

害的她上课差点迟到。

一路飙车到学校，路过孟美岐的教室的时候，竟然发现孟美岐这个小混蛋竟然早就来了。

竟然还坐在桌子上调戏张紫宁。

哼，顶着个熊猫眼还耍帅。



“走走走！放学快陪我去商场！马上到圣诞节了看我这围巾还织不起来呢，我还是去商场买一个吧！”

班里唯一一个跟孟美岐一样“直男”的女孩子发出哀嚎，手里的围巾怎么也织不成形。

“段奥娟你早该放弃手工这条路了。”

孟美岐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段奥娟满脑子魏老师，“你们说送个唇膏给魏瑾瑾怎么样啊？”

“不要了吧……唇膏好私密的感觉……”紫宁想想都觉得肉麻。

旁边正无聊的孟美岐听完倏地亮了眼，摸了摸兜里瘪瘪的钱包又皱起了眉头。

这礼拜的零花钱全用来租摩托车了。

看到旁边一脸懵的紫宁，面上顿时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就往外边带。

“大娟你先等会，我找骆驼有点事！”

“熊猫！熊猫你要干什么！”

把人拉到走廊拐角的角落里，孟美岐坏笑着，一手撑墙，冲着张紫宁用两根手指跟拇指碰在一起搓了搓。

“你要干什么！”张紫宁警觉地捂住钱包。

“喔——”孟美岐锁定了钱包的位置，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一脸神秘。

“我要买东西，但是这周钱都用完了，你借我点。”

“不借！——哎哎哎你怎么还用抢的！！”

孟美岐抢钱的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风纪委员郭颖看个清楚。

正当得意的孟美岐一抬头就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郭颖，笑容瞬间凝固。

孟美岐想起她的头衔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刚想着要不要把东西还回去，郭颖却目不斜视地走远了。

“哎妈呀，吓死我了……”

能把大哥吓出东北腔的也只有冷面风纪委员了。



孟美岐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这几天她像平日里一样翘掉早操却赶上教导主任查名，体育课偷懒在学校后面的草地上晒太阳却被体育老师精准地抓了回去，连放学值日也是次次不合格被罚重新打扫。

郭颖第三次进到高三七班，看了眼黑板又看了眼累到内八字蹲在讲台上的孟美岐。

“你这个黑板擦的不干净，重来。”

说完转身欲走。

孟美岐气急，“郭颖你不要太过分！”

今天就是圣诞节了，本来想好的早点做完约她出去，结果非要耗在这里找茬。

堂堂101高中的扛把子孟美岐想起这几天的针对竟然鼻子一酸，委屈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郭颖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脚步一滞，慌了起来。

“你别哭啊——”

孟美岐看她终于不冷着脸跟她说话，直接开了闸，眼泪拦不住地往下掉。

“你不理我就算了你还欺负我！！”

第一次见她哭的这么大阵仗，郭颖还哪有别的心思，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抱住孟美岐圆圆的小脑袋，任由鼻涕眼泪一起招呼到她刚洗好的羽绒服上。

可孟美岐的眼泪却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

“好啦，都是我的错……”

明明是她撩妹在先，可到头来还是自己道歉。

郭颖拿她没辙，拉着她的手，“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到哭唧唧的山支大哥，郭颖还贴心地跟她换了外套。

孟美岐穿着郭颖的白色羽绒服戴着兜帽，抽抽搭搭地跟着她走出校门，鼓鼓的像个小雪球。



一路载着小哭包回家，途中天空就飘起了雪。

眼前的街道逐渐被白色覆盖，出于安全郭颖不得不放弃骑车。

坐在后面的孟美岐一言不发垂着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表面安静的孟美岐心里早就开始咆哮了，为什么自己要哭啊！还当着郭颖的面！

地上如果有缝的话孟美岐发誓自己会立刻钻进去冬眠。

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孟美岐敞开的衣领里，冷得孟美岐打了个哆嗦。

忽然一条围巾从头顶落下，接着一双白净的手轻巧地用它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又打了个简单的解。

孟美岐抓来一看，发现正是郭颖上次织的那条。

“这，这不是你送给学长的吗？”

郭颖站在风雪中，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嘴唇微启间带了阵白雾。

“对啊，送给我的山支学长的。”



——我的山支学长。



孟美岐不可置信地懵在原地几秒钟，在心里重新默念了这六个字一遍，心底突然泛出无限的甜蜜。

孟美岐从车座上跳下来，尖叫着搂住郭颖的脖子转了好几圈，活脱脱像个小女孩，仿佛刚刚委屈得落泪的人不是她一样。

郭颖被她转得头昏，刚刚站定，眼前就出现了一份紫色包装的小盒子。

“山支学长送你的，打开看看？”

孟美岐兴奋又激动地红了脸，食指搓搓鼻子，没好意思说这是“借”紫宁的钱买的。

听着礼物被拆开的声音，孟美岐忍不住紧张起来，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喜欢。

“这个唇膏，嗯……是黄糖味道的，很好吃……不是，是好闻！”

孟美岐少见的语无伦次起来。

“是我找到的最贵最好的了。”

最好的东西都想送给你。

郭颖凝视着手心里的礼物好一会儿才把唇膏从盒子里拿出来，轻轻拧开盖子，在嘴唇上轻涂了一圈，看着孟美岐微红的脸，忽然露出狡黠的小虎牙。

“那你也来尝尝。”

孟美岐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迎来了一个充满甜蜜气息的，微凉的吻。

原本嘈杂的街上似乎突然安静下来。

这一刻孟美岐的世界只剩下愈下愈大的雪和这个青涩的亲吻。

心脏像是突然被牢牢攥紧，又慢慢放开，空荡荡地在胸膛里打着鼓。

——果然很好吃。

颈间的围巾被紧紧抓着，唇齿间传出模糊又甜腻的一声。

“圣诞节快乐。”







郭颖推着单车，身上挂着一只山支学长，徜徉在厚厚的雪地上。

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耳边还有小女孩的调笑声。

“阿颖阿颖，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孟美岐搂紧她的脖子，看着她的侧脸，下颚线温顺极了，鼻梁带了点弯弯的弧度，笑起来眼睛也是弯弯的一条线。

“喜欢。”

漂亮小孩忍不住用鼻尖蹭蹭她的脸颊，小声问着下一个问题。



“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最喜欢你。”